不是所有“卖身求医”, 都有“一元购画”的幸运

　　前般“一元购画”公益广告刷爆网络，创造1500万元的捐款奇迹，此番父亲“售2年劳力”接踵而至，然问津者寥寥。两相对照，天上地下，相差悬殊，让人无不感叹“时也，命也”。见怪不惊，最好的结果，莫过于某一老总或者慈善家，在记者的镜头下郑重宣布，“人我包了，费我付了！”

　　机器替人的大背景下，没有知识为底的纯劳力，真心值不了几个钱，也赚不来眼球效应。爱心和慈善这东西，得靠新奇、靠炒作、靠营销、造运作，还得讲机遇、碰运气，常规模式和规定动作，难撩拨人的情绪，唤起人的兴趣。有了“穿内衣街头跪地求助”吸睛力，“卖劳力求助”的边际效应必定打折。

　　“卖身葬父”式的悲情古今皆有，《历史感应统纪》载有“年轻女子卖身葬父小吏行善老来得子”的佛理故事。汗牛充栋的典故中，独占鳌头者，莫过于二十四孝故事中的“卖身葬父”汉朝孝子董永家境贫困，他的父亲去世后，董永无钱办丧事，只好以身作价向地主贷款，埋葬父亲。丧事办完后，董永便去地主家做工还钱。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要这些凄凉的故事，多有一个圆满的结局，要么“老来得子”皆大欢喜，要么“七仙女下凡”功德圆满。“善有善报”的因果循环论，被演绎成了套路极深的故事。今天的效仿者，要么传承了古人的衣钵，要么有了灵感上的感应。只是“卖身”的老调，若不能谈出新意，那怕再纯洁的动机，也逃不掉外界恶意的揣测。

　　你一个男人卖什么身，你一个劳力值几个钱，你两年所赚的钱够医药费吗，你“卖劳力”的炒作有“卖红薯女生”感人吗2014年，武汉大三学生周小芳被赞“最美姐姐”，在弟弟被查出白血病后便休学靠卖红薯来帮弟弟筹集医疗费，并打出了谁救弟弟她便嫁给他的标语。“卖红薯女生舍身救弟感动众人，为救亲弟愿意献出少女贞操”的报道，自然刷爆舆论圈，引来哈啦子一地。

　　没有“贞操”的卖点，没有“内衣”的噱头，甚至没有“街头卖唱”式的喧嚣，“售2年劳力”则落寞而冷清。无营销则无慈善，无新鲜则难有卖点，别看别人“一举多金”甚至招来骗子：比如广州救父女生沈霞妹因父亲身患重病，全家处于困境之中，无奈之下在朋友圈中发了一篇《左夏：爸爸，这一次，换我做你的Superman|潮汕女孩求助信》的公众号，却收获预料之外的效果，三天募得百万元捐款成为新烦恼，还引来了骗子的冒名诈骗。最朴素的真理和事实是，不是所有人都叫沈霞妹，也不是所有卖身者都能叫周小芳。她有红薯+贞操，你的劳力作价几何？

　　骗子太多，智商则不够用，再井喷的慈善，也经不起“抱子跪行”式的营销诈骗。如果每个人都挂一个牌子，写着“卖身救亲人”的雷同故事，就能引来雪片般的捐款，我估计会“遍地皆是卖身者”。初入行业看似羞涩，久了就会成为行家里手。 “无他,唯手熟尔!”，再笨拙的卖油翁也能“徐以杓酌油沥钱孔”，猪一样的骗子也能演好“卖身救医”的苦肉戏。

　　专业的行乞者，从来都“不走寻常路”，我第一次受骗时，遇到非“断腿少脚者”，也非“衣不蔽体者”，更非“腹不果腹者”，而恰是“衣着光鲜者”某个学生或者白领打扮者，衣着整洁，说话文雅，趋上前来彬彬有礼道：“我早闻你们这儿民风淳朴、治安有序，特慕名到贵地游玩。妈的，不曾想下车就遇到小偷，把我的钱包、证件全偷走了，弄得我现在饥肠辘辘，能否赏个三五元，让我喝碗粥或吃个面应付一下，若能借点路费返回家中，更是功德无量了。一分钱愁死英雄汉，你放心这钱我不是要，只是借 ，若能度过难关必当十倍返还。况且我早听说，贵地无论男女老少都乐善好施，乐于助人，断不会见死不救吧！”

　　从心理学讲，骗子的手法真正算得上大师级，一者，光鲜包装给人极好的第一印象，戒备之心则随之解除；二者，先褒后抑的说理，顾及了当地人的面子，强化了为地方形象洗地和背书的责任感。三者，作出借而有还、加倍返还的承诺，透露出不亢不卑的气质，更有“不为五斗米折腰”的骨气。

　　我捐了，捐得义无反顾，借得心安理得，给得热情澎湃。只是在当某日，我在别处再次遇到他们，相视时看到他们的冷情与娴熟，职业与专业，平静如水、处乱不惊、视若无人时，反臊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下去。不是骗子太狡猾，而是自己太愚蠢。据说，驴是“蠢死的”。笑星大兵在节目中的口头禅叫“蠢得死”，从那一刻起，我就严重怀疑在十二生肖中，有一个属相叫“驴”。

　　这街头求捐犹似街头卖唱，运气好能混来三五个铜板，运气不济两手空空，还得忍受白眼。遇到戴红袖章的“西城大妈”们，上来就劈头盖脸一顿喝斥:“你年级轻轻啥好不学，就想不劳而获吃白食，真以为别人这么好骗，快滚别在这儿丢人现眼……”感谢城管不赶之恩！社会进步的一个标志是城市管理者日益文明，由棍棒管理上升华到眼神执法，不然早就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将卖身者拉到荒山野岭中听狼嚎。乞丐和流浪者这么多，多一个又算得了什么？经过多年防骗警示教育、职业乞讨者的现实说法，再辅以金泉少侠们的专业策划，公众对“街头卖身”之类的行为艺术，具备了极强的免役力。火了一轮的“一元购画”，有种再来？

　　尴尬而不可回避的是，假若你是当事人，还能如此安之若素？你除了卖身博同情，还有什么高招？你能像某些地位显赫的老干部，被骑车的小朋友带倒后，拍拍衣袖挥一挥手说“你走吧，我有医保”吗？你能像某些国家兜底的权贵，因喝多了茅台酒而住进医院，然后说：“快给我安排最好的医生，最贵的病床，最新的药品，最美的护士，不要奢侈钱，我是全额医疗保险”吗？若你由报销部分医疗费的城镇医保，或新农合兜底，除了要缴数量不等的门槛费，得全额支付自费药品费，你除了卖血卖身，还有什么可卖？

　　“卖身求医”蕴藏供给侧改革的阵痛，供需矛盾重重，讲慈善就得谈运气，谈幸运就得讲炒作。冰桶挑战、一元购画式的慈善传奇，普通人可望而不可及。除非祖坟开裂冒青烟，运气“如祥云升天”，“一折贱卖”恐也无人问津劳动力本就相对过剩，没有一个感动的理由、一个煽情的故事、一个感人的卖点，劳力会成为求捐的反力。“冰桶挑战”讲的是有趣好玩，“一元购画”靠的是以量取胜，玩一把就收工，“拾人牙慧”的“卖身求医”的卖点在哪？知道你“卖身是假，求捐是真”，没有卖点的爆款，围观者连围观的兴趣都没有。

　　真别怪民间慈善的不靠谱和不着调，他们宁愿玩“一元购画”的捉迷藏，也不玩“卖身求医”的精准化。围观产生生产力，围观激活慈善心。很随意、弹性强、变化大，是民间慈善鲜明的特色，也是其最大的缺陷有时，其泛滥得如同洪水，明明别人不要了，还在拼命的输送；有时，其又如同冰冷的两极，那怕求助者把自己脱得精光，过往者都满脸鄙夷小样，又给哥玩这老掉牙的东西，鬼才信你。我呸，我呸呸呸！

　　民间慈善的“六脉神剑”不灵，公共机制最应发挥兜底作用。一句话，逼人到街头卖身的保障机制是失灵、失效、失败的机制。什么医疗保险，什么大病保障，什么兜底工程，不需要宏大的演讲来证明，也不需要修辞的报告来说明，只需要一场大病、一个大病、一点案例就足以验证。不能免于确定性的恐惧，而置于不确定的恐惧，才是最大的恐惧。

　　实现这点究竟难不难，难也不难。当年煤都神木开了“全民免费医疗”的先河，比之朝鲜、古巴式的免费过犹不及。“神木模式”轰动全国，据说是借鉴了“英国模式”的经验，小病、大病都免费治疗，医疗经费80%以上来自政府的税收，其余来自私人医疗保险。模式最终因财力紧张而难以为继，但必须承认这是趋势也是出路。在“医保卡购生活用品”的浪费下，调结构、增绩效、保重点、真兜底，是思路也是出路。大病都无以保障，小病全覆盖有何意义？

　　我得了重症大病，得有处治，得有钱治，有可靠的医疗保障，有确定的救济来源，才是社会最理想的状态，也是权利最公平的待遇，而不是我“卖身求医”了，你还“漠然置之”，甚或将我视为“可笑的模仿”和“低级的煽情”。我们建立了覆盖人口最多的医保体系，实现了花小钱办大事的奇迹，只是低层次的保障、低水平的覆盖无法解决“如何兜底”的问题。群体间的权利差异、资金使用的效率低下，都让“卖身求医”成为个体困境求生的无奈之举，犹如欠薪问题迟迟无解，“爬楼讨薪”像流感一样传播，渐次培植成强大的社会基因。

　　如果看似强大的国家工程、社会救助、市场保险和全民参与，都在“卖身求医”个体诉求下孱弱无力，偶发性的“一元购画”再火爆，也不过是映射现实的哈哈镜。“大庇天下寒士”不仅是种理想，一种口号，更应归于现实，落于实际。

　　以下为网友评论：

　　网友“Jie”：呵呵，我记得那年我爷爷住院，隔壁病房有个老头全身上下没一点毛病，就是一点小感冒都住院，而且他在跟人聊天的时候还说：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反正医药费是全报的。

　　网友“风中的惆怅”：央视的感动中国。几岁小孩照顾瘫痪奶奶，残疾父亲。本想让外国人看看中国孩子怎么怎么自力更生，这么小就这么懂事。再看看你们国外的孩子怎么怎么样。国外记着就说。这时候你们的政府在哪里。官员不作为。这么困难了政府就看着不管？这脸打的。现在还能看到这样的报道了吗？

　　网友“聋子听哑巴说瞎子看见鬼”：我记得以前发烧感冒一点钱很容易就好了，现在呵呵，几百不一定好。我一朋友大城市上班咳嗽，大医院反反复复花了一千多块没看好，放假回家一颗药片就好了。能说明什么？社会进步了。

　　网友“保定用户00xxxx011”：如果实行免费医疗，免费教育，免费食宿……各位是不是也愿意免费打工呢！

　　网友“用户”：不懂在我有生之年能不能看到中国的全民免费医疗，

　　网友“卖家太贵不想买”：国家医疗机制不够完善。大病没钱医，小病医不好。

　　网友“呸呸呸”：饿死一半人，让另一半富起来，到时人口少了，人均就高了

　　网友“奈何桥上丶唱一曲忧殇”：没有“贞操”的卖点，没有“内衣”的噱头，甚至没有“街头卖唱”式的喧嚣，“售2年劳力”则落寞而冷清。 这段话，啧啧啧！

　　网友“山不择细壤”：卖身是不合法的，根本无效，所以这种行为只能说是哗众取宠，

　　网友“发展的眼光看待事物实事求是的态度解决问题”：扯淡的文章。社会永远不会是乌托邦。你有人文关怀很可贵，但强求任何一个政府做到全民完全免费医疗只能也仅仅是只能成为一个趋势，说梦想有一日实现，那是扯淡。就像民主，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民主，但我们不能停下前往民主的脚步。改变现行医药患治的关系，改变现行医疗制度，改善现有医疗技术。让民众小病不花钱，大病不浪费钱，治病有成效，治完能不影响基本经济消费，才是王道。但这同样是需要过程。需要政府出政策，行业出规则，社会出舆论，个人某诉求。一蹴而就，要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