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视揭骚扰电话内幕：1分钟运营商赚5分钱

骚扰电话不胜其扰，诈骗电话步步惊心，中国移动、中国电信居然是背后推手。

“您好，办理银行贷款你需要吗？”

“本公司有个行业正规发票。”

“咱们有做理财计划吗？”

“您需要贷款吗？”

相信大家每天都会被这样的电话骚扰得不厌其烦，为什么每天我们会接到这么多骚扰电话？这些电话又是从哪里打出来的呢？

这里是上海银获财富呼叫中心，几十名话务员正在忙碌地拨打着电话。

▲在上海银获财富呼叫中心几十名话务员正在忙碌地拨打着电话。

上海银获财富公司呼叫中心话务员：不停地打，(一天打)400多个(电话)。

在西安凯呼叫中心，话务员正忙碌地推销着产品。

西安凯电子科技有限公司李凯：我们往系统里直接导入十几万(电话号码)，系统会模拟人工，打通之后再转入我们坐席这儿来。

在上海纽顿兰呼叫中心，不用人工坐席，这里专做语音自动群呼。

海纽顿兰呼叫中心语音自动群呼：您好，这里是加拿大西洋参全国免费发放中心。

只要将语音广告导入电脑，纽顿兰的语音群呼系统就会自动拨打电话，电话量更加惊人。

上海纽顿兰信息科技有限公司销售顾问石剑：就今天，(自动群呼系统)一共打了100万个电话，接通(的电话)有36万个。

▲上海顿兰信息科技有限公司销售顾问介绍说为促销保健品他一天打了100万个电话其中接通的有36万个。

在全国，这样的呼叫中心还有很多。每天，他们源源不断地将骚扰电话拨向各地的用户。

上海号百信息服务公司通讯产品营销部严一帆：外呼营销，像卖车子卖房子，我们现在都在卖。

广州众仁通讯产品有限公司周东辉：同时打电话，就可以打15000个电话。

上海汉云信息咨询服务有限公司腾琦：我现在一共是500个坐席，一个人一天起码可以90到100个电话。

广州号码百事通李展智：你不要呼到市长哪里就行了。

每天成千上万的骚扰电话让用户苦不堪言，一些手机用户会安装软件，对骚扰电话进行拦截、屏蔽，然而呼叫中心却和用户玩起了攻防战。几天换一批号码，甚至可以随心所欲地任意显示号码。

某呼叫中心话务员乙：我要想显示110都可以。

西安凯公司展示了这一神奇的技术，轻而易举地在央视财经《经济半小时》记者手机上显示了一个实际并不存在电话号码。

▲呼叫中心为了进一步增加骚扰电话的迷惑性可以随心所欲地任意显示号码有些甚至是不存在的电话号码。

同样，广州腾旭也将央视财经《经济半小时》记者随意提出的一个号码，轻松地拨打在了手机上。

记者：那你这儿要填什么号码都可以是吗？

广州腾旭呼叫中心员工：对。

记者：什么110、95588是不是都可以？

广州腾旭呼叫中心员工：可以。

呼叫中心何以具有如此强大的技术呢？原来，在其背后还有一些公司，专门提供技术支持。

深圳金伦科技就为呼叫中心专门研发了一套系统，既能批量外呼，还能语音自动群呼，金伦科技已经为各地的呼叫中心建设了数万个人工坐席。为了让骚扰电话更加具有迷惑性，增加用户识别难度，金伦科技还会使出更厉害的手段帮助呼叫中心随意显示主叫号码。这种技术，在这一行业被称作“透传”。

除了金伦科技，还有很多公司，都在为骚扰电话的拨打提供便利。

北京天润融通科技有限公司薛峰：我可以帮你透传，你要透传什么号码。你要透传一个假的号码，手机号码都(可以)。

▲北京天润融通科技有限公司销售总监薛峰扬言客户想要透传什么样的假的号码都可以做到。

上海米领通信技术有限公司兰奇：粗暴一点来说就是呼死你的那种(呼叫方式)。

北京讯众通信技术有限公司上海分公司张军艳：这个不审核，你呼谁都没关系。

群呼电话、显示虚假电话号码，不仅为骚扰电话大开方便之门，更是被一些不法分子所利用。大量公开报道显示，不少骗子正是利用了群呼、透传等技术，将主叫号码显示成银行、公安局、法院等单位的电话号码实施诈骗，诈骗金额少则几百上千元，多则上百万元。

有了强大的技术装备与支持，用户更加难以摆脱扑面而来的各种骚扰电话。而为了提高电话的精准度，这些呼叫中心还收集了几千万条个人信息数据。内容包括姓名、单位、电话、车牌号码、家庭住址等，有的甚至精准到用户的存款在哪个银行。这些信息可以互相买卖。

▲通讯公司通过各种手段收集到大量消费者个人信息包括姓名单位家庭住址等严重威胁公民个人隐私。

西安凯电子科技有限公司李凯：有时候一千元钱能买到几千条(个人信息)，也有时候几百元钱能买到几万条(个人信息)。

事实上呼叫中心要想群呼骚扰电话，必须利用运营商的通道，运营商对此又是如何把关的呢？调查时，央视财经《经济半小时》记者发现，一些运营商实际却在为骚扰电话提供各种支持。

上海移动浦东分公司毛慧兰：有些号段不要呼，因为有可能呼到我们领导，因为这种营销类的电话的话我们领导不是很喜欢。

记者：呼之前要不要确定这个人愿不愿意接你这个电话才呼？有没有这种要求？

中国铁通深圳分公司郭嘉：这个我们不管。

郭经理进一步表示，对于呼叫中心任意显示虚假号码的行为，运营商本应尽到把关的责任。

中国铁通深圳分公司郭嘉：我不帮你把透传功能打开的话，我给你什么号，你就只能(显示)什么号。你那边，你送什么号。你送110都可以，但是你送过来，运营商不给你出去的话，你就一直卡在这里。

滥用透传技术显示虚假主叫号码，不仅迷惑了用户，更是被一些不法分子用来实施诈骗，正因如此，工信部曾多次对显示虚假主叫号码的行为开展治理工作，然而央视财经《经济半小时》记者调查发现，部分运营商仍然允许透传。

记者：你现在能透传号码吗？

广州移动西区分公司邱新培：其实是这样说吧，也不是说不行，其实那个是有点违法的。

记者：我知道，就是这样改号可不可以？

邱新培：可以。

▲尽管知道滥用透传技术显示虚假主叫号码进行诈骗属于违法行为受利益驱使一些运营商实际仍为骚扰电话提供各种支持。

在运营商的默许和技术公司的大力支持下，呼叫中心将越来越多的电话拨给了用户，而我们也只能一次又一次地被骚扰，一次又一次地被动应付。

315晚会后，在上海市公安局徐汇分局漕河泾派出所会议室，根据线索，来自法制办、刑侦支队、网安支队、地区派出所等相关部门负责人齐聚在这里，他们将对进行电话骚扰的三家呼叫中心进行外围情况的了解排查，将根据情况做进一步的调查取证。

2015年3月16日上午10:00左右，央视财经《经济半小时》记者来到了位于浦东新区世纪广场的上海银获财富公司，这是315晚会上被曝光的另一家公司。央视财经《经济半小时》记者看到，虽然是上班时间，但是大部分员工都不在岗。但在员工的坐席上，央视财经《经济半小时》记者注意到还贴着如何向用户推销白银投资的话术。

银获(上海)资产管理有限公司拓展部总监徐海明：如果打扰到他(用户)，那我们也是感到非常抱歉。

在315晚会当中，我们的节目还曝光了上海号百信息服务分公司涉嫌违规搜集、使用客户信息的行为，公司的负责人也在第一时间接受了财经频道的专访，并对被骚扰的客户表示歉意。

上海号百信息服务分公司总经理王群：未经用户确认我们有相关电话营销，如果是确实打扰了客户，我想在这里深表歉意。

上海万达律师事务所主任律师王龙杰：关于骚扰电话的处罚，其实在《治安管理处罚法》里面是有规定的。它有几种情况，一种就是说发送淫秽信息、侮辱他的人信息，以及其他影响他人正常生活的。你影响了他人正常生活，在这种情况下就可以处于5天以下的治安拘留或者并处罚金500元人民币。情节严重的可以处于10天以下的治安拘留，并处500元人民币的罚金。对打骚扰电话，法律制裁是有的。

▲上海万达律师事务所主任律师王龙杰表示有关法律中规定影响了他人正常生活情节严重的可以处于10天以下的治安拘留并处500元人民币的罚金。

315晚会曝光的这些公司随意拨打营销电话，对手机、电话等消费者形成了严重骚扰。而背后，电信运营商为这些骚扰电话提供了技术支持甚至打开方便之门。节目播出后，中国移动迅速表态对反映的问题高度重视，2015年3月16日上午中国移动集团公司领导班子召开专题会议，研究打击虚假主叫工作方案，同时还将举一反三，针对落实实名制等网络信息安全问题情况进行认真核查，并在下午全集团视频会议上进行了安排部署。目前，中国移动已派出两个调查组分赴广东和上海开展调查。依据调查结果，发现一起，查处一起，绝不姑息。

315晚会报道了中国铁通深圳分公司出租通道用于群呼，但是对于群众的骚扰电话却不把关，记者第二天一早就来到了中国铁通的深圳分公司。综合部经理曾志强接受了记者的采访，他表示他们会对那些频繁拨打消费者电话的号码进行关停，但是他同时解释说关停也有难度，因为拨打骚扰电话的人可能会频繁变换号码。

中国铁通深圳分公司综合部经理曾志强：只要能通过各种的手段能找到他达到这个(频次)，我们绝对就关掉。但问题是他频繁更换号码。

作为电信运营商，是否真像曾志强所说他们对骚扰电话的监管无能为力呢？深圳市公安局的信息技术专家告诉央视财经《经济半小时》记者，对于运营商来说，对于骚扰电话的监管和关停其实非常容易做到。

深圳市公安局信息技术专家王波：这种群呼的骚扰电话，运营商是有办法解决的，运营商在它的后台有一个设置项，可以设置出一分钟之内呼出去多少个号码是属于骚扰行为，一旦符合了骚扰的这个标准，就可以关停你。

既然电信运营商完全可以做到对骚扰电话的监管，但为什么他们却拒绝这样做呢？运营商和那些打骚扰电话的人，又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呢？央视财经《经济半小时》记者在之前暗访时，就拍到了铁通深圳公司的业务经理向打骚扰电话的人出谋划策，消费者的利益早被抛到了一边。

在暗访中，央视财经《经济半小时》记者通过移动公司的10086热线联系到广州移动西区分公司邱新培经理。央视财经《经济半小时》记者提出需要建立呼叫中心，邱经理表示，利用他们的通道建立呼叫中心，每个月话务量越大，资费越低。

广州移动西区分公司客户经理邱新培：按你们之前话务量三万左右，如果这样我估计应该可以帮你申请更低的。如果是两万以上，我估计应该也能帮你申请到，出6分应该都行，5分到6分。先不说5分那么低，不过也不是没试过。之前那个一呼百应，一个外呼中心，我们去年帮忙申请，那个是5分的。

利用移动公司的系统群呼，主叫号码很容易被标记成骚扰电话，不过，这位叫邱经理出了这样的主意。

广州移动西区分公司客户经理邱新培：有两个办法，第一经常换号码，这个我们可以帮你。每隔一段时间帮你来换固定的号码。

当央视财经《经济半小时》记者提出，为了群呼电话便业务更方便开展，能否透传号码时，邱经理是这么回答的。

广州移动西区分公司客户经理邱新培：其实也不是说不行，但是那个是有点违法的。我知道，你只要电脑连接那个，外面有个软件。现在不是很多诈骗的吗，打是用我的SIM卡。但是呢，你是再经过电脑过滤，就比如说换号码，就是也行的。

记者：这样改号可不可以？

广州移动西区分公司客户经理邱新培：可以。

即使通过软件修改主叫号码，还是要通过移动公司的通道才能拨打。邱经理表示，放行被修改的主叫号码，完全没有问题。随后，央视财经《经济半小时》记者就资费以及修改主叫号码等问题再次要求邱经理予以确认，一天后，邱经理给央视财经《经济半小时》记者发来这样一条短信：“刚刚我们老总回复说如果是按照用交换机那种方式去做的话，5分到6分这个价格应该没问题。而且我也问了网络部，你提出的那些号码问题是很容易解决的，不需要什么软件去搞，我们直接结合总机和直线电话就可以解决了。”

▲央视财经《经济半小时》记者就资费以及修改主叫号码等问题再次要求邱经理予以确认邱经理回复记者短信说“没问题”

看到前面的报道，终于明白骚扰电话为什么会这么大行其道。从运营商到技术公司，已经形成了一个完整的产业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