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衣急救遭索赔”不是事实而是看戏需要的节奏

　　摘要：当下基本所有新闻标题都在用这样的暗示带节奏：患方是因衣服被剪坏而索赔。医患本就积蓄着太多不满，请不要在歪曲和误导的节奏中再人为刺激医患矛盾了。现在很多人把讨论的问题集中在“医生急救时可不可以剪衣服”，实际上这完全是一个与该事件无关的伪命题，从新闻看，患者家属并没有质疑医生剪衣服的正当性。（本文为UC名家专栏约稿，未经UC许可禁止转载）

　　吐槽青年出品 曹林｜文

　　医生急救时剪坏患者衣物，救完人遭家属索赔千元――看到这样的新闻标题，你肯定会义愤填膺，为这种现代版的“以怨报德”和“农夫和蛇”感到耻辱，为有这样“厚颜无耻”的患者感到愧对医生，为这种无理取闹行为可能加剧的医患矛盾感到痛心。

　　网上对索赔的患者家属一片讨伐之声。“其实不能怪患者家属，谁叫医生事前不跟家属商量保人还是保衣服”――这句充满反讽意味的评论被无数网友点赞，有人说，就是有一部分人，逼着天使变成了恶魔；有人说，再高明的医生也救不了一些人的心；还有人忧心忡忡地说，这事儿像极了当年的彭宇案，会让医生越来越从各方面保护自己，会让医生与患者的距离越来越远。甚至有人建议医院应该建黑名单制度，以后拒绝接收这家人就医。

　　刚开始看新闻时，我也有一样强烈的反感和愤慨，觉得这种以怨报德的索赔太伤人了，拉低了人的底线，寒了医生的心，伤害了公众的情感――这种极端自私式维权，可能在破坏医患基本信任中极大地抬高社会成本，让患者们在今后面对医生为自保而无限抬高患者成本的行为时无言以对，让以后医生为避风险而要求所有事都必须患者签字时你找不到理由反对。甚至救命时剪坏的衣服都需医生赔，医生从手术室里探出头来问一句“保命还是保衣服”算过分吗？

　　然而，请收起那燃起的正义怒火，仔细看几遍新闻，“剪衣急救遭索赔”是事实吗？从“保命还是保衣服”所营造的荒诞镜像中跳出来冷静看一下就会发现，人们这一次可能又被带节奏了，这新闻里有“剪衣急救”，有“索赔”，但两者并不是直接的逻辑关系。仔细看新闻会发现，患者家属不是因为衣服被医生剪坏了而向医生索赔，而是因为医生急救时剪坏衣服后未妥善保管衣服，导致衣服中的财物丢失，患者家属索赔的是因剪坏衣服后未妥善处理而丢失的财物，而不是剪坏的衣服。

　　弄清这个事实，虽然听起来还有点别扭，但可能已经不像一眼看到“剪衣急救遭索赔”时那么强烈愤慨了，虽然不近人情，但也是有一点道理的。

　　现在很多人把讨论的问题集中在“医生急救时可不可以剪衣服”，实际上这完全是一个与该事件无关的伪命题，从新闻看，患者家属并没有质疑医生剪衣服的正当性，并没有要求医生赔衣服，而是质疑剪坏衣服后未妥善处理而导致财物丢失。看新闻原文的描述：患者家属称，衣裤被剪坏后，患者部分财物在救治中丢失，遂向医院提出1000元 “失物费”的赔偿要求。医方也回应称患者行为“可以理解”，也检讨自身工作“可以更细致”。

　　新闻中其实说得很清楚，向医方索赔的患者家属说：自己很感激医生全力抢救儿子的生命，救治费如今已花费十多万元，自己就算借钱也会交给医院。但是，一码归一码，医院没有把儿子口袋里的财物交给家属，工作中存在失误就应该赔偿。这话好像没太大毛病吧？家属后来收条中写的也很清楚，1000元赔的是衣服中丢失的财物，而不是被剪坏的衣服。

　　从常情常理看，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况，都不会向医院要求赔偿，人家救了你的命，急救中这点儿小疏忽，完全是可以理解的。而且，无法确定衣服中是否有这些财物，也无法确定“所谓财物”是在哪个环节丢失的，到底是急救前还是急救后。但不可否认的是，医院的处置行为的确可能存在瑕疵，这一点医方也承认了自身问题，武汉市卫计委也称应保护患者权益。多数人都不会索赔，但不能否认患者遇到这种情况有索赔的权利，毕竟，医方按程序确实应该保管好患者衣物的，而不能随意丢弃导致丢失，患者的要求并非无理取闹。

　　所以，有必要弄清现实再作判断，不要被“剪衣急救遭索赔”的媒介议题带节奏，这不是事实，而是省略了关键事实的漫画化事实。“保命还是保衣服”是看戏者臆想出的二元对立和冲突，患方要求的不是“保衣服”，而是“医方在剪坏衣物后能妥善保管”――急救的医生可能顾不上去保管衣服，但医院应有妥善处理的程序，不能随意当成垃圾就扔了。事实上后来医院也承担了责任，一方面对抢救组的及时救治行为给予了肯定，另一方面全额承担丢失财物的索赔费用。所以，不要把“保命还是保衣服”“医生和患者”对立起来，核心矛盾并非在急救医生和患者，不在急救时剪不剪衣物，而在于院方应以何种程序处置这些衣物？弄清了这个关键问题，就能明白患者家属诉求和医院方面责任了。

　　“保命还是保衣服”的议题听起来充满对抗和反讽，刺激着医患的对抗，刺激着医生的职业性怨愤，刺激着围观者的情绪，甚至有人提到了当年的彭宇案。当年彭宇案发生后，曾有人悲愤地说，以后谁还敢做好人，这个判决会让中国道德水平倒退20年。――这次就有人拿彭宇案对比说，以后哪个医生在急救时敢随便剪衣服？不要再拿彭宇案说事了，其实当年的彭宇案本就是被舆论带节奏的产物，并非“好人被讹诈”，彭宇确实与老太太发生的碰撞，并非被讹诈。当下基本所有新闻标题都在用这样的暗示带节奏：患方是因衣服被剪坏而索赔。医患本就积蓄着太多不满，请不要在歪曲和误导的节奏中再人为刺激医患矛盾了。